黑皮肤，黄皮肤，性相近，习相远
——南非印象
南非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南非有太阳城，有野生动物园，有海豹岛、鸵鸟园，有花园大道，有桌山，有乔治城、奈斯纳等环境优美的休闲小镇，有好望角大西洋和印度洋交会的美丽海域……去看了，就知道了。
去南非，可以了解一下黑人。
行前，随团领队便反复告诫：要注意安全。尤其是约堡这城市特乱，黑人专门瞄准华人打劫。抵达后，一路上地陪也是如此叮咛不休。总之，让人觉得南非不同于一般旅游胜地的就是治安差，以致看到黑人的眼光都觉得有些异样。
约堡的地陪小胡是个28岁的帅哥，上海人，普通话讲得颇标准，从他口中，了解到不少关于南非黑人的生存状况。据说这个国家总人口4500万，白人只有800万，黑人占了3/4强。黑人失业率高达40%。南非的黑人本来没这么多，由于曼德拉的国大党为争取更多黑人投票支持以夺取白人政权，将周边国家大批黑人吸引过来，让那些临时打工的黑人都加入了南非国籍，之后却无法兑现给他们提供就业机会的承诺，于是酿成了严重的社会问题。目前约堡市中心就juji了200万黑人，那里简直成了藏垢纳污之地，白人干脆把市中心让给黑人居住，搬到郊外建立了新区。现在大白天旅游者都不敢在市中心逗留。
小胡的父母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来南非经商并定居，他自己也来南非20年了。他在白人居住区开了一家饭店，做导游其实只是兼职。饭店由未婚妻帮助打理，未婚妻和他一样也是从小就随父母移居南非，后来父母因遭黑人一次抢劫，迁回国内去了，她却习惯南非生活留了下来，与小胡也算是青梅竹马，本来计划今年5月回上海结婚，因世博会机票难买，婚事延至10月份再办了。听小胡口气，他对黑人没什么好感，一路上说了不少关于黑人懒惰、愚蠢的故事。他说南非的高速公路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就居于世界第三，但黑人政权上台后二十年几乎没有变化。今年足球世界杯赛要放在南非举行，世足会拨下经费，南非政府早就用完了，会期将近，才急急忙忙赶修几条道路，约堡郊外可以看到一些施工现场，看进度显然赶不上会前竣工。小胡说，黑人政府的效率就是如此，他们也不急，反正把世足会的钱套来了，世足会想变更举办国也不可能。据说黑人政府的官员贪渎成风，在南非，只要有钱，无论杀人、贩毒，什么事都可以摆平。
果如其说，在各地市镇街区，不时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黑人躺在草地上晒太阳，或追着白人的轿车乞讨，似乎印证着黑人作为一个劣等种族存在的事实。
不过，在前往太阳城的途中，我们也看到公路边一个个卖水果、卖工艺品的摊贩，均为黑人，表明黑人中也有勤劳、聪明的一部分。而且，从这些黑人的形相中，我们看到了友好、热情，他们会主动向我们这些远自东方而来的黄种人招手致意。有一个镜头，可惜没来得及拍下来：一个黑人在路边卖水果，两手垫枕，靠在一张躺椅上，清风中，一派悠哉悠哉的神态。旁边停着一辆工具车，作为布景。——显然，这是个快乐的黑人，也是一个知足的黑人。
在我们的执意要求下，小胡安排了一小时的时间，让我们的旅游车穿过约堡市中心转一圈，领略黑人聚居区的风貌。那气氛，仿佛有点进入“敌占区”的味道，规定不许下车，只能在车内朝外观望，简直如同乘车去野生动物园游览。心下纳闷：野生动物尚且是人不惹它，它不伤人，黑人致于吗？
沿途，有一幢幢门锔紧闭、玻璃窗破碎的楼房，据说都是给黑人破坏的。远远看去，许多房子都有黑人居住，原先的主人早已不知去向。深入市中心，有高楼大厦的写字楼、五星级宾馆，也是人去楼空，既不适宜黑人居住，也无法办公经营，就只有作为闲置资产，让人看了惋惜不已。小胡说，曾经有一幢五星级宾馆，另加部分附属设施，以150万元兰特（南非币）拍卖，但人家买了去也不是用来经营，而是将内部可用设施拆走了事。
约堡市中心果然集中了太多的黑人，很多黑人在沿街游荡，不知生计为何。当然，小店面也有一些，一律是黑人开的。小胡说，除了黑人，就是黑皮肤的印度人。近来有数百名胆大的华人也在市中心开了店铺。据说赚黑人的钱很容易，只要不遭抢劫，在城外赚一元，市中心可以赚十元。但会不会遭劫，则全凭运气。无意中，小胡又说出了一个事实：他对黑人也不特别防备，不少华人被抢甚至被杀，其实背后是华人团伙内哄，一方指使黑人所为。近年来南非的华人社区内部帮派林立，相互间为争夺地盘经常发生火併。小胡等早期来的定居者平时也不与这些华人社区联络。小胡说：许多事是被华人自己搞坏的。比如南非的交警专找华人寻事处罚，知道华人中有些是黑车或无驾照。早些时候逮住了，一罚罚200元，华人塞上50元现钞走人，后来把警察的胃口吊得越来越高，华人遂成了黑人警察违法生财的对象。
从车内看去，多数黑人身上也并无特别的戾气，相反，一些年轻的黑人见了中国人不时展露笑容，挥手致意。也没见到黑人聚殴的现象，倒是不时看到一群群彬彬有礼的基督徒走过，穿着白衣戴着绿帽，显得格外的平和。
数天下来，大体得出一个观感：黑人除了肤色，总体上与白人或与我们华人无异，只要给他一份平稳的工作，任何一个黑人都可以成为文明社会的一分子。在酒店，在机场，看到所有在工作着的黑人，无不显得礼貌周全，至少比我们这些炎黄子孙并不欠缺素养。到了开普敦，给我们开车的是一位黑人司机，他的车技和敬业，更给我们以深刻的印象。
南非在1994年完成白人与黑人政权交替，当下黑人就业已然成为严重社会问题，未来走向如何？有同团的陈姓老总预言：南非政权交替以后，势必再经历一场改变白人掌控国家经济权的革命。他讲述了“荷兰盾效应”，认为当初南非的白人统治者实行的正是资源掠夺性战略，金矿、钻石这些资源开发来钱太容易了，挤出了一般工业制造业的发展，以致无法解决黑人的就业问题。所以，将来的革命是必需的，也是必然的。当然，革命未必就一定是以暴力的方式，也可以和平的手段进行。他相信下一个世纪是黑人的世纪。
但又有团员质疑：一路所见白人统治时期留下的高水准的城市建设、高等级公路、优越的环境保护以及规范的社区人文管理，会不会由于黑人管理的不得法，而导致文明的衰退？
由南非的黑人问题，联想到中国的农民工问题，有种种相似之处。历史学家秦晖专论述及，他说，“总而言之，我们现在为我们这个制度（农民工）辩护的种种理论，和南非相比，我们会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文本相似，所有的理由和我们现在讲的理由几乎逐一对应，没有任何区别。像这样一些理由，在南非曾经很有说服力，现在都被淘汰了，这些理由在中国也很有说服力，但是不是永远会有说服力，我就不知道了。”在他眼里，中国农民工问题的严重性比之南非黑人更有过之，这或许又与中国农民深厚的传统文化背景有关，毕竟，比之中国农民的浑厚、狡黠，由丛林草莽脱身便直接进入现代社会的黑人还是多了一份单纯和质朴，即便对于“革命”的理解，两者之间也存在着巨大的落差，迥然有别。
据我观察，其实，无论非洲黑人或中国农民工，在人性的基本点上还是相通的。作为国家治理原则，“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此类古老的中国政治信条在当今世界仍然有效。进一步的问题是要让人活得有尊严，这就势必要求创建公民社会自治，使每一个人成为权利主体，而不是由统治者来主宰、支配个体的命运。这在中国亦是一个全新的课题。中国历代统治者一面以保甲制、公社制牢笼民众，一面又力图使民众保持“一盘散沙”状态，以便于管理（古代称之为“牧民”，即如放牧畜群）；当今中国的农民工就处于这样一种散漫状态，随着“农二代”、“农三代”逐渐上升为族群主体，这部分人与土地的纽带不复存在，若长期不能融入城市转变为市民，势将沦为“流民”，这种情形是十分可怕的。执政者若以此为便，甚至视此为“维稳”之必需，终有一天将引来群体的“反噬”——那种破坏力，在中国的二十四史上，可是表现得再酣畅淋漓不过！
